陈中华:政府推进煤改气,人民受冻很生气
近日,据媒体报道;山东临沂九中一个班冻病43人,冬季取暖全靠袄。很难想象,在2017年的冬天还会有大量中国人处于挨冻的境地。在北方,不少地方的居民没办法再像往年一样靠烧煤来取暖,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针对有媒体报道北方一些学校尚未解决供暖、学生被冻伤的问题,教育部对这个事情高度重视,部领导批示要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督促地方迅速地解决中小学供暖问题。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办公室也已经向有关省份下发了督办通知单,要求这些省份高度重视这个问题,要迅速查明情况,迅速解决问题,确保正常的教育教学工作能够开展。
这几天,围绕“煤改气”、特别是北方农村地区煤改气的争议一下子多了起来。河北、山西、陕西等多个省份出现了因天然气供应不足、煤气管道铺设跟不上等原因一些人家无法取暖的报道。烧煤取暖已被禁止,烧气供暖却还没有影,一些人只能在寒冷的冬日里生生冻着,这样的描述再次引发舆论的公愤。
每年入冬以后,北方就面临大气污染的巨大压力,国家下决心推动冬季取暖的煤改气以及煤改电,这无疑是以民为本的重大决策。从道理上说,要看到决策的效果,都要有时间表。一些地区,比如京津冀要求在2017年做到燃煤锅炉的清零和农村散煤的清洁化替代,总的来说也应受到鼓励。
今年入冬以来,华北地区迄今尚未出现长时间的严重雾霾天气,应该与煤改气和煤改电的大力推进有一定关系。我们不应忘记前几年雾霾笼罩华北时公众感受到的巨大痛苦,支持燃煤取暖的替代工程应是舆论的基本态度。
然而所有好的政策都需要以负责任的态度加以执行,地方政府在解决一个问题时,不能以制造另一个在当下环境中更加突出、紧迫的问题为代价。让一部分居民取不上暖,只能在大冬天里冻着,忍着,这就是至少在短时间里带来更多负面刺激性后果的问题。
宏观政策可以是“一刀切”的,但是执行过程既要坚决,也应有情有义。在偌大的中国和动辄比一个国家人口还多的大省里,大概不应有一个涉及民生的政策是“绝对一刀切”的。当一刀下去有可能真正切出哪怕是很少数老百姓的痛苦时,无论是什么刀,它都应该在那个具体痛点上止住。
我们的干部既要听从上级指挥,勇于在工作中攻坚克难,同时也要把每一项工作的落脚点放在群众利益上。在大多数情况下,让上级满意应当通过让群众满意的媒介和管道来实现,在所涉群众一时想不通的情况下,所采取的强制做法必须严格合法,拿到舆论场上合情,而决不应具有简单粗暴的性质。
而在本轮所涉的争议中,在煤改气因各种原因遇阻时,采取一些帮助群众取暖的临时措施,或者允许群众延续一段时间烧煤取暖,于情于理于法都是应当的。总之,有一百个理由推进煤改气,但是没有一个理由让群众在冬天受冻。
结束燃煤取暖的时间表是严肃的,但是准备工作应当前置,如果相关准备的确来不及,到冬天真来的时候,群众取暖的严肃性就应是高于一切的了。从大格局上说,大部分地方煤改气改电了,少数地方没做到位,总体上不会对北方空气质量的面貌有太大影响。我们怀疑,个别地方宁肯让群众受冻也不许动煤炉,这时候想的已经主要是如何向领导交差了。
近来一再发生好的政策在基层执行过程中出现损害群众利益和基本权利的情况,究其原因大概都是一个,那就是一些基层官员在推进某个重大事项时,只顾让上级领导满意,忽视甚至不顾群众的反应,致使一些具体情况不能及时反馈到更高一级推动执行的管道中,这是官僚主义的体现。
所以说,我们完全没有理由怀疑北方地区结束燃煤取暖计划的正确性,不应迁怒于对该计划的加紧推进。但是一些群众入冬后取不了暖的情况应受到高度重视,相关改进措施须立即实施。同时要反思这种不近人情的事情得以出现的深层原因。类似情况的反复发生是否在警示我们:把一个好政策推进到基层的执行链条在某些环节上出了问题。
另外,“温暖”与“蓝天” 也并非是无法调和的权利之争,冬季燃煤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空气污染,为治理冬季雾霾现象,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早就开始了煤改油或者煤改气的供暖方式。但现实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暖气公司的集中供暖。在一些小城市,甚至都还没有做好煤改气的准备,却仓促地停止了燃煤供暖的方式,造成大量居民挨冻。
在北京周边严格禁煤区实施煤改气的第一个冬天,天然气供应缺口已经凸显。石家庄、保定已经开始限气,部分不具备煤改气的村落,居民只能使用电暖器和空调取暖。对于一些没有这样取暖设备的贫困家庭而言,处境就更加恶劣。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停止烧煤取暖的“一刀切”式做法,可以看出一些地方仍然存在着简单粗暴的治理方式。这种不考虑后果的做法,不仅不能让事情得到很好的解决,反而给更多的人造成困难。禁止烧煤让环境变得更好,是要建立在两个基础之上:
首先,要保证“煤改气”取得普遍的成功,那些住在农村的人,至少在现在还不具备煤改气集中供暖的条件。农村居民一直采用烧煤取暖,这就要求基层部门要提前做好公共服务工作,既然无法像大城市一样施行统一燃气供暖,有什么理由统一取消烧煤取暖呢?不少地方在推行卦炉,算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很多地方并没有在冬季来临之前安装好卦炉并调试到位,农民甚至有一种花了冤枉钱的感觉。
其次,煤改气成功后,还要保证燃气的供应,就现在来看,不少城市并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只好大面积停气。尽管有关部门要求首先保证民生用气,但是间歇性停气仍然影响了很多居民的生活。一些地方既没有充分估计到供气对困难,也没有做好应急预案,事到临头,只好一限了之。
最近几年,人们对空气污染的抗议之声越来越强烈,很多城市被“环保巡视”之后,都采取了集中整治措施,空气质量比去年大为好转。这表明,中国对治理空气污染是有决心、有办法的,目前已经突破了环保部门独木难支的状态,多部门联合执法,效果非常显著。对城市管理者来说,是否能够完成全年的治霾目标,关键就在这个冬季,强制煤改气就此成为逻辑的必然。
在为治霾的决心点赞的同时,很多人不得不面临要蓝天还是要温暖的两难选择。在环保的正当性面前,那些处在寒冷中的人们,似乎都没有了抱怨的权利。人们需要好的空气,但是这是否必然要以一部分冬天挨冻为代价?寒冬造成的肺炎,也不并不比雾霾对肺的伤害更轻。
治理雾霾是一个系统工程,同时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如果政府关掉所有的工厂,当然就不会再有雾霾,但是没有谁会期待这样的做法,因为对国家和社会来说,都承受不起经济停滞的代价。那么,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煤改气。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明知一部分会挨冻的情况下,为什么就要一刀切?
尤其是那些城市的低收入者和老人,那些农村群落用不起空调的人,他们的权利更应该尊重。他们无法享受城市居民统一供暖的福利,却被剥夺了像过去一样烧煤取暖的权利。煤改气固然是当下环保的一个重要措施,然而,在没有做好准备甚至“气荒”的情况下,贸然搞“一刀切”式的禁煤,最终也会冷掉那些困难群众的心。政法部门对于因冬季取暖造成严重问题的,要严肃查处,并追究有关单位和人员的责任。
香港中国国际政法研究院院长陈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