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华；医生要紧跟共产党走，决不当资本家的走狗

   据公开资料显示，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始建于1958年，是一所集医疗、保健、教学、科研于一体的国家三级综合医院。医院编制床位800张，占地面积4万余平方米，现有职工600余人。而近5年来，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似乎“是非不断”。2011年7月14日，涟钢集团与娄底市政府签订协议，将涟钢医院移交给娄底市政府，并更名为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2013年12月，有消息称在“移交地方”的有关工作尚未彻底完成的情况下，娄底市有关部门欲将医院“卖给”众一集团。2014年3月，该院职工就曾通过“西门庆娶潘金莲”的街头“闹剧”，来表达自己抗议医院被收购的这一诉求。据知情人透露，“潘金莲”暗指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而“西门庆”则暗指有意收购该医院的众一集团。2016年7月24日，湖南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发生了医护人员因反对“改制”而发生的集体活动。当时医院门口，数十名医护人员拉起了横幅，喊起了口号——“谁主卖市一医院，谁就是千古罪人”“医院的出路由职工自己决定”，并打着“紧跟共产党走，不当资本家的狗!”的标语。

   据知情人士透露，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前身为涟钢医院，始建于1958年，是一所三级综合医院。“医院在运行良好的状态下，被政府强行改制，将医院卖给了众一集团。”据参与活动的一名工作人员介绍，为了反对医院引入民营资本，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医院数百名职工无奈采取自愿签名，表明心声反对医院私有化改制。”医院的另一名工作人员也表示：娄底现在只有这两家三级医院，希望医院能对得起人民医院这块牌子，希望国有资产不流失，希望周边的群众能安心看病。实际上，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被收购的事情，早在2013年就传出音讯。2013年底，湖南省娄底市的第一人民医院医护人员听到医院要被私人老板收购后，立马通过悬挂横幅、粘贴告示等多种方式，表达了“反对被收购”，给政府决策造成巨大压力。时隔两年多后，就在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引入民营资本尘埃落定之际，全体医护人员再次爆发反对潮。7月23日以来，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改制受到医务人员抵制的消息，又一次在网上传播。娄底市委、市政府强行将第一人民医院与民营企业众一集团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遭到广大医务人员的强烈抗议。为此，该市成立了由政法、公安等部门为主的“维稳小组”来对付医务人员。

   我认为；企业医院股份制改造经常遭遇职工抗议，其中关键问题是国家没有具体政策。长久以来，对于社会资本托管公立医院，国家没有明确的政策法规来管理和规范。院方和投资方“闭门造车”是职工抵触情绪强烈的重要原因。“保障职工利益是医院改制的前提，要让职工明白改制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处。”据了解，改制第一人民医院这样一件大事，娄底市委、市政府并没有和当地人民群众进行“充分商量”，医务人员是被蒙在鼓里几个月之后才知道的，这才引起巨大反弹。巨大的舆情是回避不了的，要平息医务人员的疑虑，娄底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起码要向公众回答这样八个问题：

   一问：娄底市委是否组织传达了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

   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对医改有过多次指示，但是没有一次提到过公立医院改制，而是始终在强调公立医院是我国医疗服务体系的主体，要坚持公立医院公益性质，破除逐利性。总书记还就发展混合所有制指示，要加强党的领导、防止国有资产流失，“不能在一片改革声浪中把国有资产变成谋取暴利的机会。改革关键是公开透明”。显然，总书记的这些指示，娄底市一条也没有做到。那么娄底市委书记究竟有没有学习总书记的讲话，如果没有学，是失职。如果学了，就是明知故犯。

   二问：为什么要把一个运行良好、连年盈余的、并且是娄底北部唯一的三级医院改制？

   前些年，我国其他地方有些公立医院因为经营不善、患者减少而改制，虽然不鼓励，但还情有可原。但是，娄底市要改制的这家公立医院，是娄底市北部地区唯一一家三级医院，具有区域性中心医院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这家医院运行完全正常，并不存在资不抵债、经营不善等问题，近几年来收支平衡，业务量逐年增加。从他们的微信服务号“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上看，仅仅6月份就开展了多场学术讲座、健康扶贫、两学一做、精准医疗、爱心助老、基层义诊等活动，有声有色，医务人员都精神饱满、工作积极性很高，怎么看也不像一家办不下去的医院。这样一家经营正常、充满活力、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公立医院，却被当地政府进行改制，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为了谁？

   三问：为什么要把娄底第一人民医院改制给众一集团这样一个没有办医经验的房地产企业？

   如果按照当地政府所说，是为了引进优质资本“创建三甲”，但问题紧接着就来了——在百度上搜索“众一集团、医疗”，唯一能够得到的结果就是娄底市与众一医疗投资有限公司关于娄底“健康城”的项目。由此可见，众一集团从来就没有在其他地方举办医疗机构的经验，而且，在前几年该集团董事长还有犯罪前科。我们要问的是，即使是要改制，也应该慎重选择一家具有经营医院经验、具有较高社会声誉的企业。否则，改制的意义何在，难道仅仅是为了“分一杯羹”吗？这样一家企业，有什么资格来参加公立医院改制？改制之后又如何确保这家医院能够继续正常为当地患者服务？

   四问：众一集团的“健康城”项目究竟是经过科学论证，还是仅仅为了跑马圈地、搞房地产？

   从网上查阅的资料看，众一集团收购人民医院，同他们希望在万宝新区建设“健康城”有关。有网友说：

   众一桂府已经准备在万宝新区征地1500亩搞房地产，但是为了以最便宜的价格拿地，他们就想了一个项目名称“健康城”，如果要做健康城，就需要有医院的资质，于是市政府就建议众一桂府买下市一医院。

   这个“健康城”到底是什么呢？公开的信息披露：

   这块“健康城”是娄底市招商引资项目，占地1500亩，计划建设“娄底唯一、湖南唯一、甚至全国唯一的”养老和健康产业园区，开展高精尖的医疗技术。

   经过请教专业人员，上述目标对于娄底这样一个中部地区的地级市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娄底不具备成为国家级和地区级医疗中心的条件，也没有那样大的高端养老需求。至于他们规划的“质子治疗”，需要高昂的投入和科研运行团队，目前只有京沪等少数大医院有能力开展，娄底市是否具备这样的条件？更大的可能只能是如同那位网友所说的，是以此为名目进行跑马圈地、搞房地产，这也是当前我国许多地区都已经出现的各种以“健康园区”为名的经济泡沫。我们要问，对这些情况，娄底市委市政府是否了解，在制定“健康城”规划之前是否经过科学论证？是否在默许这家企业以健康产业的名义炒房地产？这样一家借着买医院圈地搞房地产的企业，会有好好办医院的长期打算吗？会对医院持续加大投入吗？能保证医院的公益性吗？

   五问：这样一件大事，为什么不同人民群众和医务人员商量，而是暗箱操作？

   公立医院不是不能改制，但是这样一件关系到数十万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大事，必须同人民商量，同医务人员商量。从目前披露的情况看，娄底市公立医院改制，从酝酿、决策到执行，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征求职工的同意。更没有经过人民代表大会，也没有听取当地老百姓的意见，而是一直在暗箱操作。如果真的是好事，为什么这样遮遮掩掩、藏着掖着呢？为什么选择这家企业，经过公开招标吗？这就由不得医务人员怀疑、人民群众怀疑。

   六问：动用警察，把医务人员作为“维稳对象”，是否符合我们党的宗旨？

   更严重的是，在那份由“娄底市委领导”指示做出的《娄底市第一人民医院“创三甲”维稳应急预案》中，把医务人员上访、集会作为最主要的预防目标。阿弥陀佛！创三甲对一个医院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如果真的是“创三甲”，为什么不敢事先告诉医务人员呢，又为什么要动用几百位警察来防范医务人员呢？如果这个改制确实是从医院利益、患者利益出发的，为什么不能用和风细雨的思想政治工作、用公开透明的信息披露，来换取医务人员的信任的合作，而要用国家机器的暴力，把医务人员推向对立面呢？从网上的披露的签名墙和聚会照片来看，该医院绝大部分医务人员都是反对改制的，娄底市委市政府是不是首先要问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七问：在医院改制的决策过程中，是否存在乱作为、腐败和利益输送？

   根据上述分析，娄底第一人民医院改制，既不符合党中央对医改的部署，不符合医务人员的意愿，也不符合医院发展的常识。当地政府推动医院改制，并不是从群众利益考虑，而是从其他利益考虑的。近年来反腐败的大量事实表明，凡是一些干部推动那些违反规律、违反群众利益的“改革”，背后基本都伴随着腐败。因此，娄底市委、市政府（以及湖南省有关方面）要通过调查，向公众明确说明，在娄底第一人民医院改制决策过程中，是否有干部产生了腐败和利益输送的现象？

   八问：娄底市委应该反思，到底谁才是你们的执政基础？

   在医务人员游行队伍中，出现过一个标语，“紧跟共产党走，不做资本家的狗”。这后半句话虽然偏激，但也反映了医务人员坚守公益性、不愿因为经济利益影响医德的态度，不过话说得不够恰当，我国的民营企业家的主流是遵纪守法、热爱社会主义、热爱祖国和人民的，不能将其妖魔化。

   但是，这句话同时也是对娄底市委敲响的一个警钟，那就是让娄底市的领导同志们想一想，地方党委和政府执政到底依靠谁？如果失去了人心，靠什么赢得老百姓的拥护？

   医务人员打出“紧跟共产党走”的标语，这是对党的热爱信任、是对党的真心表白、也是对党的殷切期待，作为党的一级地方组织，你们应该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倍加珍惜爱护这种信任、全心全意地回应这种信任，怎么能用暴力维稳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呢？

   当前，我国公立医院改革还没有完成，广大基层医务人员在政府投入不足的情况下，任劳任怨，最大限度地履行了公立医院的公益性责任，为党和政府执政兜了底。在抗震救灾、防治非典等国家行动中都表明，中国的医务人员是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队伍，他们是国家发展和社会稳定的依靠力量。无论如何，不能把医务人员推到对立面。

   以上八个问题，希望娄底市委、市政府负责、明确地向社会说明。当然，我们也充分理解娄底市委市政府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的迫切心情，但是通过医院改制来吸引投资，这条路确实是走不通的。“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湖南省是国务院确定的全国医改试点省份，今年刚刚召开了全省医改试点大会，制定了正确的医改措施。现在，娄底第一人民医院改制的事宜还没有正式启动，衷心希望娄底市能够悬崖勒马，纠正这一不当的改制行为。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永葆对人民的赤子之心”的要求，真正把医疗卫生工作做好，改善和增进人民福祉。

   另外；反腐败和深化医改是“组合拳”。当前，医疗领域最大的问题是，公立医院逐利性强，药品器械流通使用环节形成灰色利益链，两者互相加强，公立医院愿意用贵药，药厂愿意卖贵药，两厢情愿，百姓买单。药品审批、药品采购回扣、药房托管中的利益输送、药品纳入医保目录、医院骗取医保基金等环节的腐败都根源于此。

   福建三明等地的经验表明，虚高的医药费用主要进入了腐败和商业贿赂环节，只要把这些水分挤出来，按照现在的投入水平，完全可以让老百姓享受更高水平的报销比例，更低廉的医疗价格，医务人员也能获得更高的收入。为此，反腐败是医改的必然前提，是医改的攻坚之战，是医改的坚强后盾。

   医疗反腐和强化政府责任、坚持公益性是一致的，不能借腐败来说事，否定政府主导和公益性方向。有人说，既然政府招标采购药品有腐败，那就别招标了，既然管药价的部门腐败了，那就别管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有权力的地方就可能有腐败，不断和腐败作斗争，最终消除腐败，正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题中应有之义。如果一个领域腐败了，政府就撒手不管，那就会得到荒谬的结论—无政府的原始社会最好，因为没有政府，就不会腐败。照这神逻辑，军队腐败了，国家就不需要军队了?那么纳税人还交税干什么呢?这是无政府主义的民粹主义。

   今天医疗腐败的起源，正是由于当年政府放弃了办医、管医和投入的责任，放弃了医疗卫生公益性，把医疗机构推向市场，让他们自负盈亏。可见，腐败是和违反公益性联系起来的，反腐败是和公益性联系起来的。

   借反腐败否定公益性方向，客观上是为药品流通环节既得利益者代言，抵制反腐败。实际上，权钱交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员、院长腐败和企业商业贿赂，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有人受贿必有人行贿，都要打，不能把腐败的原因归结到政府主导上。腐败不腐败和政府主导没有关系。只要想腐败，政府不主导同样可以腐败。八项规定之前，大量公款吃喝不也是在市场化的餐馆里吃掉的吗?

   当前，药品集中采购固然存在腐败现象，一些人正是以此为理由，反对政府集中采购。但是，如果不集中采购，个别医院有什么动力和能力把药价谈下来呢?世界上没有一个像样的国家是这样做的，我国上世纪90年代全盘放开药价，是医药费用上涨最快的时期。而安徽、福建等地的经验表明，只要真正按照量价挂钩、招采合一等办法，药价完全能降下来。所以，反腐败是为了更好地履行政府责任，而不是相反。

   十八大以来，反腐大势浩浩荡荡。靠“潜规则”吃饭的人，要看到反腐败是大势所趋。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增速下降，医疗费用却以20%左右的速度上涨，国家和群众都不可承受，医疗卫生仍是群众最不满意的领域。党中央已经下决心，抓铁有痕、除恶务尽，不获全胜，决不收兵。这是大道理、硬道理。哪些企业能够早些适应，就能早日迎来新发展机遇。不必怨天尤人、顾影自怜，营造一种秋风萧瑟、日薄西山、“百分之八十的药企要死掉”的悲情气氛。首先，这不是事实，反腐败仅仅是把不合理的超额利润打下来，反腐从长期来看有利于医药产业，特别是有利于创新型的好企业的。其次，这样制造悲情，也不可能撼动反腐败的大形势。

   当然，反腐败不是不给出路，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好政策。医药领域的既得利益者，也是制度扭曲的受害者。企业的不正当营销行为，从局部看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小道理服从大道理，这种扭曲毕竟不能一直存在下去。政府要帮助医药企业找出路，支持增加研发投入、推进产业整合、保护知识产权，引导他们转入药物器械国产化、医疗信息化、现代物流等新领域，实现双赢多赢。

   在医疗反腐败中，还要注意把少数既得利益者和广大医务人员区分开来。腐败主体是药品和器械流通利益链上掌握权力的少数人，尽管不少医务人员也间接获益，但这主要是扭曲的薪酬制度造成的，对绝大多数医生来说，是一种合理补偿，和腐败不是一回事。通过反腐败挤出药价的水分，让医生堂堂正正拿到高收入，是医改顺利进行的前提。

   当前，需要重视在社会办医和公立医院改制中的腐败现象。这种腐败比较隐蔽，是通过表面合法的方式把利益交换制度化。比如，云南、河北等省在社会办医的意见中规定：允许“社会举办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在扣除成本等费用后，“出资人可以从办医结余中取得合理回报”，这就是从制度上允许投资者“戴着非营利性的帽子，做着追逐利润的事情”，这就把在公立医院尚需遮遮掩掩的逐利行为合法化了，比起红包回扣，是危害更大、隐蔽性更强的腐败。如果这样鼓励民营医院逐利，公立医院恢复公益性的改革效果就会被抵消。

   公立医院改制和国企改制、土地出让、矿产资源出让等腐败高发区一样，也是腐败高发领域。公立医院改制处在无法可依、执法不严的状态，低估国有资产、绕过职工代表大会暗箱操作的现象十分普遍。据我了解，一些企业托管知名医院，托管完成后职工还不完全知情，更不用说履行监督权了。更重要的是，和当年的国有企业大量亏损不同，当前大量改制的公立医院是优质资产，甚至是区域内最好的大医院，一点都不缺资金，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把医院卖掉、为什么还要托管?这里有没有利益输送?纪委应该问一问，查一查，堵住公立医院违法改制的漏洞。反腐败，归根到底是让人民有更多获得感。医疗反腐将以更大力度，坚定不移地进行下去，让沉疴多年的医疗卫生体制凤凰涅槃，在反腐中走向新生。

   中国国际政法研究院院长陈中华